第四章

重化铬

瑞克被晚上七点钟的闹钟叫醒，他从床上坐起来，拉开窗帘看着街上的匆匆行人。

(资料图片)

“滴嘟滴嘟……”一道信息提示音响起，他抓起现实增强眼镜，用手势操控调出了信息界面。

“晚上八点有夜班，别迟到了。”

“呼……”他长出一口气，一把拉上了窗帘。

阿芙拉4号行星是外环星区一个重要的重化铬产地，重化铬是一种沿用了数千年的标准太空材料，它是一种由铬，钴等物质产出的合金。而恰巧这颗星球上富含制造重化铬所需的各种矿物，因而自从这颗行星被发现以来，这里就是一个重要的矿区。

今天轮到瑞克值夜班了，他居住的地方是外行星矿业集团的一间工业复合体空间站，每天星球上开采的矿物都会源源不断地被运向精炼厂，然后在各种设备里跑一圈，就变成了能直接加工的材料，材料又被运向不同的生产车间，最后成品从这里离开，运向外环乃至整个联合体的各个地方。而很巧的是，瑞克所在的工业单元，正是生产重化铬的。

瑞克吃过饭，简单打理了一下自己，便加入到了行人的行列当中去。精炼厂分为生活区和工业区两个部分，在这个约八十万立方米的巨大建筑里，他要从一个部分转移到另一部分并不容易。所幸在他居住的生活单元附近不远处就有一个通勤车站点，只需要走几步路就可以到达。

等车的时候，他听见旁边两个工人的闲谈，中环星区的武装力量最近频频越过星区边界，地球已经介入调查了，但是似乎中环并不配合。

“吱……”刹车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通勤车到了，瑞克跟在他们身后，随着上工的人流挤进了车厢。

瑞克家住得离始发站比较近，所以车上的座位还很宽裕。他挑了一个靠窗边的位置，但是街景他早就看烂了，这只是为了能让他靠在玻璃上睡一会。

今天睡梦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很快降临，瑞克感受着玻璃从冰冷逐渐变得温热，车子的启启停停，随着乘客增加逐渐增加的嘈杂谈话声。

“啪！”车子驶过一个减速带，摇晃让瑞克的脑袋和玻璃来了个亲密接触。

“啊……”他睁开眼睛，揉了揉刚刚撞到的地方。

“去他妈的夜班……”瑞克嘟哝了一句。“叮咚！”有一个语音通话请求，他看了看联系人，是他的上司艾弗森。

他赶忙接起来。“快点，瑞克，我们要开始了，七点钟给你发的信息你没看到吗？”

“嘿，别着急，你应该问通勤车司机今天为什么开的这么慢。”瑞克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已经在工业园门前了，马上到。”

瑞克已经能看到车站了，于是他起身走到了车门旁边，车子一停下来，他就跑了下去。

他快步走向工业园区的正门，迅速在保安室门前打卡，然后便直奔他所在的生产线控制室。

当他打开控制室的大门时，所有人已经就位了。

“快过来，上面发下来任务了，今晚务必把手头的这批料全都弄出去。”艾弗森抓着瑞克的胳膊，把他按在了工位上，然后转身走到墙边拿起广播系统的话筒。

“所有人注意，系统即将启动，5号生产线附近的所有人员迅速离场，我再重复一遍，5号生产线附近的所有人员迅速离场。”

“开始吧。”艾弗森放下话筒，简单撂下了开工的指示，回到自己的工位上靠着椅子小憩。

“谁让他是管事的呢……”瑞克无耐地按下了面前键盘上的回车键，熔炼炉开始进入准备程序，透过控制室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数十米高的炉子外壳上，一排排指示灯正在闪红，这说明程序成功启动了。

“陈，下面交给你。”瑞克歪头看了看操控合金冶炼的陈光，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迅速地摆弄起键盘，设定各种参数。

指示灯从闪红变成稳定的绿色，陈光见准备已完成，于是也按下了电脑键盘的回车键。

这次，指示灯变成了缓慢呼吸的橙色。瑞克听见了传送带的隆隆声，直到这里，生产重化铬的流程正式开始了。

瑞克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些热水，然后他拉开自己工位上的抽屉，掏出了一包速溶咖啡粉。生产重化铬的步骤是极为危险的，所以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如果挤压炉出现任何问题，他必须马上做出反应并进行相应操作。

第一批合金已经成功被生产出来，瑞克看着泛着红光的液态金属缓慢流向挤压炉，不免有些手心湿润。此时挤压炉的操作员已经开始进行操作，他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不要出现任何问题。

重化铬之所以被这样命名，是因为它的生产过程中有一个重要的步骤，就是其中加入的高密度电子简并态纤维。电子简并态纤维的制造和钻石的形成有些类似，不过，它需求的压力会比钻石高得多。为了实现这点，锻造炉的内部有数个人造引力场并用极高温的等离子体加热，以模拟白矮星的环境，在这样的高温高压下，碳原子外壳会被碾碎，电子被压进极低轨道，形成致密的电子和碳核组成的电子简并态物质。

紧接着，当温度逐渐下降，也就是模拟白矮星演化向其生命末期的这一阶段时。这些电子简并态物质会逐渐形成一种结晶，与钻石不同的是，它不由完整的碳原子构成，而是由碳核直接形成晶格结构。在这个过程中，实时变换的引力场就像无数只隐形的手，时刻控制其结晶过程，让其最终形成肉眼不可见的微小网状纤维，而这样的物质每立方厘米质量可达数吨，这就意味着即便其尺寸深入纳米级别，最终也会让一块普通铬合金质量大增。

最后，这些网状纤维会被引力锤压进液态的铬钴镍合金中，在这个过程中，引力探针会“拨开”游离态的离子，给纤维让出一个完美的槽型结构。然后只需等待其冷却成型，一块重化铬就被成功地制造了出来。

这样的工艺使普通的铬合金变成了难以损坏的复合材料，但是对于电子简并态纤维，制造过程中的任何一个步骤都需要对其进行引力约束，如果引力约束消失或强度不合适，那么电子简并态会迅速崩解，这一过程伴随着强大的能量释放……

突然，控制室里警铃大作，瑞克端着咖啡杯的手不由自主地一颤，他从办公椅上弹起来，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错误报告。还好，出问题的部分在熔炼炉而非挤压炉，一个分电盒因为长时间工作不堪重负，恰好现在烧毁了，安全系统已经介入暂停了整个生产线的运行。

瑞克抓起安全马甲，套在身上便出去了，临走时他拍了拍艾弗森的脸，他仍然沉浸在睡梦中，对刚才的一切浑然不觉。

“醒醒吧，睡得跟死猪似的，你应该庆幸刚才没有出大问题。”

瑞克走出控制塔，一架维修无人机从空中降落下来，跟在了他的身后。

“去给我拿一块YGT-4055型号的分电盒，然后进行电路扫描，获取损伤报告后自动维护，记得全程链接到我的AR眼镜，我要全程监视接线过程。”

无人机收到指令后飞远了，瑞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那是他还在卡尔伯格住着时照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年轻人笑得很灿烂，背后是湛蓝的湖泊和远方的山脉。

维修很快结束了，无人机的安装手法无可挑剔。瑞克回到了控制室，艾弗森正对着内线电话讲述着这次事故的过程，相必是上面正在调查。至于他是怎么把具体细节讲得那么全面的，傻子都能猜到是陈光他们临时告诉的。

夜深了，虽然在空间站内部并不能通过恒星运动来作为时间参照，但是钟表的移动和身体上切实传来的疲惫却无声地提醒着所有人这一不争的事实。

此时的空间站外，一队运输舰正在准备接驳，很快这支舰队就会把空间站生产出来的所有工业物资运向附近的军工厂。在那里，它们最终会成为新一批即将入列的太空战舰的一部分。

而把视角放在整个外环星区，一场战略大转移正悄无声息地进行着。